(下乾上巽)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釋詮]小畜卦:普適,普通。人類在思想上所把握的陰陽構形之器物,是靜止、孤立、定性、沒有活力和生命的。而每一運動、變化、生活的個體,與其它個體之間都存在着共性、共通的背景畫布的能動屬性。
[把握]我,身體;自,思維。二者不能割裂,否則就會失去心靈意識及生命的活力。或者,我,器,表徵純粹個體構形的量、質;自,道,表徵群體相互關聯的法則、規律(恰恰既不是量,也不是質,只是存在的必然性)。
《彖》曰:柔得中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則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釋詮]《彖傳》說:陰陽構形而又能夠生成獨立個體,是因為“個體中蘊藏着整體的能動屬性”。道,無形、循環、剛健、永恆、能動,但只有憑藉陰陽構形之體,才能通用。“型器不生”,是道離器而去的緣故;“道器兩分”,就沒有了原生動力。
[把握]注意物、器、道與體、用的區分。物乃自然存在,有自在、自為,有體有用的雙義解釋。道是自為,為用,可知而不可見。器,分割之體,或人造之“物”;可見,可知,而不能自為。這種定義或範疇所屬,一般說來與西方哲學中所謂的體用正好是相反的。但如若詳細追究,我們卻會發現,西方在“體用”上,恰恰是含糊不清的。無論是“自在之物”、“理智原型”、“物質主義”,還是“矛盾”的“辯證法”、存在主義、結構主義、實用主義,之所以派系林立而又紛擾混亂,也正在於此。
而體與用,雖然看似與西方辯證唯物主義的“普遍性寓於特殊性之中”相類,但實際又是相距十萬八千里。為什麼如此說呢?
《易》,尤其是“易龍圖”真正深邃和廣博的原因,就是她將“抽象”之本質、性質,法則、規律;與生象中的“幾”、“量”,作出了明確區分。把本質、性質,法則、規律;劃歸為“可知世界”。是“大有”,只能用“在”的思維進行理性把握。又將法則、規律範疇為“道”,且道中還有“大道”、“中”,即太極陰陽原理和宇宙的根本機制;將本質、性質划入“類”的範疇屬性。“幾”、“量”則是器之屬性。“幾”由陰陽構形,陰、陽組分的多少,以量權衡,以數約定。“幾”是陰陽一定比例混合的產物,用“真”來確認。更為高明之處在於,由於陰陽觀的嵌套屬性,真,即在;在,即真。
這時,我們將會發現道與佛的通約之處:色,即空;空,即色。亦即在-空;真-色;具有了範疇的“變換不變性”。也就是說,真是有,有限的有;在是大有,無限的有。所以,真正的佛學、道學,其實都是無神論或自然神論的。
西方哲學則不然。因着字母文字割裂了認識與自然存在的“理念”本質,它們的“質”和“量”的範疇屬性是一致的。在概念的意義上,它們是抽象的“類”,在應用上又把“質”和“量”區分為“類”的特殊性與個別性、普遍性與特殊性或個別性與普遍性,而且規定其“互為中介”。所以,不但有“普遍性寓於特殊性之中”理念,還有正相反對的“特殊性就是普遍性”、“個別性也是普遍性”的“普世價值觀”。這裡的混亂,還在其次。更為可悲地是有的把“質-量”的“對立統一”,當成了“幾”。而法則、規律被擱置一邊。
於是就出現了兩個悖論、四個兩難選擇。
第一個悖論“幾”(物)是自己起動的,還是神創的兩難。
選擇自己起動的,沒有必然根據,這是一難。
選擇神創的,不需要找根據,只要“堅定信仰、樹立信心”就行了,把心當作了主,這是二難。
注意,在西方哲學中,邏輯實際上成了只為語言服務的工具,與“幾”無關。
於是就有了唯物主義(物質主義)與唯心主義(實質是宗教思維)的分判和戰爭。
第二個悖論是“一”與“多”的兩難。
即“幾”(宇宙初態基始)是由一個神、一個上帝創造,還是多個神、多個上帝創造的,這是三難。
第四難是一個神創造了多個“幾”(宇宙初態基始),還是多個神創造了一個“幾”(宇宙初態基始)。
有意思地是,這時,它們又將前者稱為一元論或理性主義(當然這是在黑格爾將絕對理念、絕對概念、絕對觀念與自然即是上帝通約之後的事了);而把後者稱為多元論或現象學(這似乎也是沾了黑格爾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光了,尤其是在現象學和存在主義盛行之後,漸趨“普世”和“人性化”)。
此時,邏輯又成了存在,只是在而不真的絕對概念了。
所謂新蒙昧主義說的正是這一事實。
至於康德的“自在之物”,本已接近了“道”或“邏輯”的實質,但因其“質-量”一體的理念前提,依然逃脫不了流產的命運,以至被扭曲為“理智原型”。
20世紀,一個偉大的悲劇性人物在中國出現了。悲劇不在於他像流星一樣在天空中一閃即逝,而是恰恰因為他的中西融通,造成了中西兩方對他的理論的雙不理解。
悲劇還在於他遇到了一樣中西融通,只因其政治使命在身,無暇於邏輯理論創造卻又具有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大成智慧,對他重用卻未能共聯創新,因此擦肩而過的毛澤東。
他就是曾經輝煌,而今天又遭沉寂的金邏輯,金岳霖。
他的偉大在於,他的“式-能”不離,恰恰在科學理論的意義上,準確地昭示了陰陽觀或“可見世界”與“可知世界”的構形生成範疇模式。
只要“式”與“幾”,“能”與“在”,以“變換不變性”一相通約,也就萬事大吉了。
也許是時代局限,也許是中華民族崛起還有待於美國這一經濟暴發戶自私本質的最後的自我暴露及世界學術潮流的推動,兩個偉人困於各自的高尚追求和謙虛品德,在大道哲學這一美麗新娘的身旁打量了幾圈之後,最後還是沒有一揭這位新娘的紅蓋頭。
而毛澤東思想與西方辯證唯物主義的微妙差別,也被一波又一波的特色政治聲浪深深地掩埋在形而上學的過河摸論之中。
至此,我們需要明確地是,“在”的“可知世界”是沒有“矛盾”的並存關係。邏輯(法則、規律)和邏輯(法則、規律)之間是不打架的;本質、性質也是從其所欲,互不干涉的。因為它們表徵的只是存在的必然性,或人的規定性;離開了具體事物就失去了它們的“能動”作用。
就是說,普遍性(道、大道)、特殊性(類)以及個別性(抽象的數)是並列共存的,不存在什麼“寓於”或“包涵”的關係,它們本就是無、是空。可以有界別規定,卻無法用界限框死。
小畜,真正的意義是“小中蓄大”,是個體不但具有自己的特殊性、類屬性,而且存儲着整體的“普遍性”信息。就是每一個“真”的小個體中都包含着“在”的大屬性,是體中有用,或“式-能”不離。而不是小性與大性的關係,“性”與“性”之間是不能用大小來衡量的。禪所謂“明心見性”,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陰陽平衡是超對稱,它雖然囊括着“矛盾”的相反性質的“對立統一”運動,或有型的“平衡對稱”等等互補、相成的共軛關係,但它們在本質上確是有着根本差別的。
中華傳統文化中的中庸、中道的意義在於,中就是道,道就是用。任何活的個體,都有普遍的道之用。
西方哲學中的道、中,則被“對立面”或“類”給“中介”了。既非“普遍性”,亦非“個別性”,而是特殊性。這就是“多元論”的病根。
以此,我們就會發現,在西方物理科學中到處充斥着“特殊性”的傳遞力的引力子、光子、膠子(不過是能的量子波態“斷片”而已)等等子虛烏有的“中介物”;在經濟學上,作為一般等價物的貨幣,就因其“特殊性”而被奉為至尊;在政治上,資本家又因着“資本”的“特殊性”,而成為凌駕於個體(勞動者)和整體(全世界勞動者)之上的壟斷霸主;文化上,種族主義、宗教信仰,都以其“特殊性”而佔山為王,繼續膨脹着獸性的遺傳基因。於是,在這個全球經濟一體化下的世界上,我們就會到處碰到認識錯位、自我造聖、精神分裂的經濟動物,和極力鼓吹“普世價值”的“兩面人”精英怪獸。
陰陽構形強調的是質的類別不同,法則或規律則是流程的多樣性。它們不能分離,也不可同日而語。
而一個道字,不但貫通了邏輯、法則、規律、思想和流程,而且還能夠發生質的突變跳躍,與方法、技術甚至道路通約。打破了漸變論機械唯物主義的進化僵界,把突變思維列入到了哲學日程。
所以,道才是真“神”,是人不能成為,物不能造就,而人類又必需遵循的客觀的必然所在。
《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釋詮]《大象傳》說:個體含有類的屬性,普適的法則,稱為“以小蓄大”。公務人員只有懂得了這一原理,才能符合於職業操守,具有道德修養。
[把握]《九家易》:“風者,天之命令也”,一語道破天機。必然性就是命令,是形而上的存在,是每一個體都必須遵循的法則、規律。
在這裡:天,可見世界;風,可知世界,形而上的法則規律。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釋詮]初爻:自行循環,就是道。這還有什麼可懷疑的嗎?尊道,貴得其真。
《象》曰:“復自道”,其義吉也。
[釋詮]《小象傳》說:“自行循環為道”,它的意義在於獲得這樣的思想是珍貴的。得道,才能有道德。
[把握]所謂思維邏輯,就在於把握事物循環往複的規律性,以做出預測性的判斷推理,從而駕馭全局,統領萬物。這也正是“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的邏輯依據。
九二,牽復,吉。
[釋詮]二爻:思想與行為同步,是多麼美妙啊!
《象》曰: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
[釋詮]《小象傳》說:心靈是思想與行為共同作用的軌跡,也是思想與身體合二為一的產物。
[把握]心靈,也即意識、精神,它不是孤立存在的;也不是個體“身軀”“精氣”單獨產生的;而是周圍的自然、社會人文環境也參與了共同的塑造。而思想,不單直接產生於人與環境的作用,還更多地受着文字、語言範疇的改變和生活工具的影響。
“物質決定意識”這一命題存在兩個問題:一是沒有分清“意識”與“邏輯”兩個範疇的本質區別;二是“意識”本身是“物質”的產物,不假,但是哲學研究的是“物質”與“邏輯”的關係,而不是物質與意識的關係,這個工作應該由物理科學來做,是自然科學的使命,不是哲學的理念所能左右的。
九三,輿脫輻,夫妻反目。
[釋詮]三爻:只強調以我身為本,就會生硬地割裂個體與群體的關聯,如同汽車卸掉了輪胎、夫妻反目成仇分家離婚一樣,造成不幸。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釋詮]《小象傳》說:之所以“夫妻會反目成仇”,是因為不能正視現實,不能從家庭這一整體的立場上看問題。
[把握]這裡需要明確的是個體-整體也是一對陰陽關係,是不可分離的。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無咎。
[釋詮]四爻:身心平衡,思想合道,就會擺脫擔憂和恐懼。這是最佳的生活狀態,也是人生的幸福境遇。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釋詮]《小象傳》說:“合道無懼”,講地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萬物所歸。
[把握]個人是一個社會的細胞,只要個人,或只要一個社會能夠保證他的健康自然良好狀態,一個社會當然就會和諧運行、共享文化果實了。
九五,有孚巒如,富以其鄰。
[釋詮]五爻:如果政府能使國家協調發展,或者說一個國家文化、政治、經濟的體制、機制都能夠符合自然規律,就可以澤被鄰邦了。
《象》曰:“有孚巒如”,不獨富也。
[釋詮]《小象傳》說:“生生相續,道道相傳”,說明無論是文化、政治,還是經濟都不能一國獨霸,或獨善其身。
[把握]文化與文明是一對陰陽。文化為體,文明為用。沒有文明作為基礎支撐,文化就會徒有其表,而不能發展、壯大了。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釋詮]上爻:各安其位,各盡其職,各負其責,大道就會得以貫通了。如果體制全面封閉(萊布尼茲所謂不開窗戶的單子),或將壟斷思想強制推行,就會像月盈必缺一樣,造成社會陰陽悖逆,“矛盾”叢生,一片亂象。
《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釋詮]《小象傳》說:“恪盡職守,各盡所能”,就是陰陽相應,道統生成。“壟斷思想,強制推行”,是叢林法則,會給社會帶來教條僵化,弱肉強食。
[把握]壟斷針對的是團體、組織,即以局部性、片面性利益侵害整體利益而言的。
[總論]個體的生命存在是有限的,渺小的;整體的生生相續是無盡的,偉大的。懂得“以小涵大”的道理,努力促進人類的文明發展,就是人生的價值和意義所在。(風行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