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者,兩箇儀象也,非是指天地之形而言。伏羲初畫隂陽,指言此二畫為隂陽之象,故曰兩儀也。(劉砥録)

天地是乾坤皮殻,乾坤是天地性情,其實則是一箇道理。(李方子録)

氣言之只是一箇物,若做兩箇物看則如日月、如男女,又是兩箇物事。(林學蒙録)

問:“橫渠謂‘鬼神者,往來屈伸之意,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示'字之義如何?”曰:“《説文》‘示'字以‘有所示'為義,故視字從示。天之氣生而不息故曰神,地之氣顯然示人故曰示,向嘗見三舍時舉子《易》義中有雲‘一而大謂之天,二而小謂之地',‘二而小'即‘示'字也,恐是字説。”又曰:“‘天曰神,地曰示'者,蓋其氣未嘗或息也,人鬼則其氣有所歸矣。《正蒙》中‘地純隂,天浮陽'一段説日月、五星甚密。”(李閎祖録)

“易”字義只是隂陽。(同上)

《易》不離隂陽,千變萬化只是這兩箇。《易》只消道隂陽二字括盡。《易》者隂陽錯綜、交換代易之謂。(楊與言語略)

大抵《易》只是一箇隂陽竒耦而已,此外更有何物?( 同上)

龜山過黃亭詹季魯家。季魯問《易》,龜山取一張紙,畫箇圈,用墨塗其半,云:“這便是《易》。”此説最好。只是一隂一陽,做出許多般樣。‘乾坤毀則無以見《易》',《易》只是隂陽卦畫,沒幾箇卦畫,憑甚冩出那隂陽造化?何處更得《易》來?‘乾坤,《易》之門'不是乾坤外別有《易》,《易》便是乾坤,乾坤便是《易》,似兩扇門相似,一扇開便一扇閉,只是一箇隂陽做底。(黃顯子録)

盈天地之間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二氣之終始盛衰而已。陽生於北,長於東,而盛於南;隂始於南,中於西,而終於北。故陽常居左而以生育長養為功,其類則為剛、為明、為公、為義,而凡君子之道屬焉;隂常居右而以夷傷慘殺為事,其類則為柔、為暗、為私、為利,而凡小人之道屬焉。聖人作《易》、畫卦、繋辭於其進退、消長之際,所以示人者深矣。(傅拱字序)

天地之化,包括無外,運行無窮,然其所以為實不越乎一隂一陽兩端而已。其動靜、屈伸、往來、闔闢、升降、浮沉之性雖未嘗一日不相反,然亦不可以一日而相無也。聖人作《易》,以通神明之徳,類萬物之情,其所以為説者亦若是焉耳矣。然及其推之人事而擬諸形容,則常以 陽為君子而引翼扶持,惟恐其不盛,隂為小人而排擯抑黜,惟恐其不衰,何哉?蓋陽之徳剛,隂之徳柔。剛者常公而柔者常私,剛者常明而柔者常闇,剛者未嘗不正而柔者未嘗不邪,剛者未嘗不大而柔者未嘗不小。公明正大之人用於世則天下蒙其福,私暗邪辟之人得其志則天下受其禍。此理之必然也,且非獨於《易》之説為然。蓋凡自古聖賢之言雜出於傳記者,亦未有不好剛而惡柔者。若夫子所謂“剛毅近仁”而又嘗深以未見剛者為歎,及乎或人之對,則又直以有慾病棖也之不得為剛,蓋専以是為君子之徳也。(金華潘公文集序)

莊周曰“《易》以道隂陽”,不可謂他無見。蓋《易》自四象、八卦重而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只是説箇隂陽,下至脩養、方技等家,亦只是用此二字而已。魏伯陽《叅同契》恐希夷之學有些自其源流。(呉必大録)

或問:“《中庸》十二章説道之費隱如是其大且妙,後面卻只歸在‘造端乎夫婦'上,此《中庸》之道所以異於老、佛之謂道也。”先生曰:“須更看所謂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處。聖人之道彌滿充塞,無少空缺,若於此有一毫之差,便於道體有虧欠也。若佛則只説道‘道無不在,無適而非道',政使於禮儀,有差錯處亦不妨,故他於此都理會不得。莊子卻理會得,又不肯去做,如《天下》篇首一段皆是説孔子,恰似快刀利劔斫將去,更無些子窒礙,又且句句有着落,如所謂‘《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可煞説得好。雖然如此,又卻不肯做,然其才亦儘高,正所謂‘智者過之'。”(輔廣録)

立卦生爻事有因,兩儀四象已前陳。須知三絶韋編者,不是尋行數墨人。潛心雖出重爻後,着眼何妨未畫前。識得兩儀根太極,此時方好絶韋編。

問:“近見先生《易》詩云‘立卦生爻事有因,兩儀四象已前陳',‘因'字之義如何?”先生言:“卦爻因儀象而生立也,即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又問:“生爻指言重卦否?”曰:“然天地間只有箇竒耦,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楊子卻添兩作三謂之天、地、人,事事要分做三截。又且有氣而無朔,有日星而無月,恐不是道理。”

先生曰:“讀書只就一直道理看,剖析自分曉,不必去偏曲處看。《易》有箇隂陽,《詩》有箇邪正,《書》有箇治亂,皆是一直路逕可見,別無嶢﨑。”(徐 ? 録)

伏羲畫卦只就隂陽以下,孔子又就隂陽上發出太極,康節又道“須信畫前元有易”,濓溪《太極圖》又有許多詳備。問:“氣化形化。男女之生在氣化否?” 荅曰:“凝結成箇男女,因甚得如此,都是隂陽,無物不是隂陽。”又問:“天地未判時,下面許多都已有否?”荅曰:“事物雖未有,其理則具。” ( 徐 ? 録 )

或説“一”是乾初畫。熹謂:“那時只是隂陽,未有乾坤,安得乾坤?初間只是一畫者,二到有三畫方成乾卦。方其有陽那裏知道有隂,有乾卦那裏知道有坤卦。天地間只是一箇氣,自今年冬至到明年冬至,是他此氣周匝,把來折做兩截時,前面底便是陽,後面底便是隂。又折做四截,也如此便是四時。天地間只有六層陽氣,到地面上時地下便泠了。只是這六位陽長到那第六位時,極了無去處,上面只是漸次消了些箇時,下面便生了些箇,那便是隂。這只是箇噓吸。噓是陽,吸是隂。喚做一氣固是如此,然看它日月、男女、牝牡處,方見得無一物無隂陽,如至 微 之物也有箇背面,若説流行處,卻只是一氣。” ( 蕭佐録 )

隂陽是氣,五行是質。有這質,所以做得物事出來。五行雖是質,他又有五行之氣做這物事方得。然卻是隂陽二氣截做這五箇,不是隂陽外別有五行,如“十干”甲乙,甲便是陽,乙便是隂。 ( 舒高録 )

‘一故神,兩故化',兩者隂陽消長、進退也。 ( 兩者所以推行於一,所以為兩 ) ‘ 一不立則兩不可得而見,兩不可見則一之道息'矣。橫渠此語極精,非一則隂陽消長無自而見,非隂陽消長則一亦不可得而見矣。 ( 正蒙 )

隂以陽為質,陽以隂為質。水內明而外暗,火內暗而外明。橫渠曰“隂陽之精,互藏其宅”,正此意也。 ( 坎離楊道夫録 )

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一、三陽也,二、四隂也。 ( 荅林振 )

隂少於陽,氣、理、數皆如此,用全用半,所以不同。 ( 黃顯子録 )

成數雖陽,固亦生之隂也。如子者父之隂,臣者君之隂。問:“自一隂一陽見一隂一陽,又各生一隂一陽之象。以圖言之,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節節推去,固容易見,就天地間着實處如何驗得?”先生曰:“一物上自各有隂陽,如人之男女,隂陽已具,逐人身上又各有,這血是隂而氣則是陽。如晝夜之間,晝陽夜隂也,而晝陽自午後又屬隂,夜隂子後又屬陽,此便是隂陽各生隂陽之象。隂下交生陽,陽上交生隂,隂交陽,剛交柔,是博易之易,這多變是變易之易,所謂易者只此便是。那箇是易之體,這箇是易之用;那是未有這卦 底, 這是有這卦了 底;那箇喚做體,是這易從那生;這喚做用,揲蓍取卦便是用處。水質隂而性本陽,火質陽而性本隂;水外暗而內明,以其根於陽也;火外明而內暗,以其根於隂也。周子《太極圖》陽動之中有黑底,隂靜之中有白底是也。橫渠曰:‘隂陽之精,互藏其宅',政(正)此意也。” ( 坎離○劉砥録 )

火中虛暗則離中之隂也,水中虛明則坎中之陽也。 ( 楊道夫録 )

隂陽做一箇看亦得,做兩箇看亦得。做兩箇看是“分隂分陽,兩儀立焉”,做一箇看只是一箇消長。 ( 陳文蔚録 )

問:“康節云:‘陽一而隂二,所以君子少而小人多。'此語是否?”曰:“也説得來,自是它那物事好 底 少而惡 底 多,其理只一般。” ( 沈僴録 )

楊簡説:“陽爻一畫者在已,隂又一畫者應物 底 是。”先生曰:“正是倒説了,應物 底 卻是陽。” ( 湯泳録 )

“諸公且試看天地之間別有甚事?只是隂與陽兩箇字,看是甚麽物事都離不得。只就身上體看,纔開眼不是隂便是陽,密拶拶在這裏,都不着得別物事;不是仁便是義,不是剛便是柔。只自家要做向前便是陽,纔收退便是隂意思。纔動便是陽,纔靜便是隂。未消別看,只是一動一靜便是隂陽。伏羲只因此畫卦以示人。若就一隂一陽,又不足以該衆理,於是錯緫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初只是許多卦爻,後來聖人又繋許多辭在下,如它書則元有這事,方説出這箇道理;《易》則未曽有此事,先假託都説在這裏。如《書》便有箇堯、舜,有箇禹、湯、文、武、周公出來做許多事。今《易》則元未曽有聖人豫先説出,待人占考大事、小事,無一能外於此。聖人大抵多是垂戒。”又云:“雖是一隂一陽,《易》中之辭大抵陽吉而隂凶,間亦有陽凶而隂吉者,何故?蓋有當為、有不當為,若當為而不為,不當為而為之,雖陽亦凶。”又云:“聖人因卦爻以垂戒,多是利於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如雲‘夕惕若,厲,無咎',若佔得這爻必是朝兢夕惕、戒謹恐懼,可以無咎。若自家不曽如此,便自有咎。”又云:“‘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若佔得這爻,須是將自身己體看是直、是方、是大,去做某事必得其利;若自家未是直、不曽方、不曾大,則無所往而得其利。此是本爻辭如此,到孔子又自添説了,如雲‘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本來只是卜筮,聖人為之辭以曉人,便説許多道理在上。今學《易》非必待遇事而占方有所戒,只平居玩味,看他所説道理於自家所處地位合是如何?故云‘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 。孔子所謂學《易》,正是平日常常學之。想見聖人之所謂‘讀異乎人之所謂讀',想見胷中洞然於《易》之理無纎毫蔽處,故云‘可以無大過'。 ”又曰:“聖人繋許多辭包盡天下之理,止縁萬事不離乎隂陽,故因隂陽中而推説萬事之理。今要佔考,雖小小事都有,如佔得‘不利有攸往',便是不可出路, ‘利涉大川'便是可以乗舟,此類不一。”

問:“乾卦《文言》,聖人所以重疊四截説,在此見聖人學《易》,只管體出許多意思,又恐人曉不得,故説以示教。”曰:“大意只管怕人曉不得,故重疊説在這裏,大抵多一般。如雲‘陽在下也'又雲‘下也'。”

問:“聖人所以因隂陽説出許多道理,而所説之理皆不離乎隂陽者,蓋縁所以為隂陽者,元本於實然之理?”荅曰:“隂陽是氣,纔有此理便有此氣,纔有此氣便有此理。天下萬事、萬物,何者不出於此理?何者不出於隂陽?”

問:“此 程 先生所以説道‘天下無性外之物'?”荅曰:“如雲‘天地間只是箇感應',又如雲‘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葉味道録)

鄭文振問“五十以學《易》”。先生曰:“也只就卦爻上,占考其理合如何。其他書則一事是一理,惟是《易》卻説得闊,如已有底事説在裏,未有底事也説在裏。”又曰:“《易》須錯緫看,天下甚麽事無一不出於此?如善惡、是非、得失,以至於屈伸、消長、盛衰,看是甚事都出於此?伏羲以前不知如何占考,至伏羲將隂陽兩箇畫卦以示人,使人於此占考吉凶禍福,一畫為陽,二畫為隂;一畫為竒,二畫為耦。遂為八卦,又錯緫為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文王又為之彖、象以釋其義,無非隂陽消長、盛衰、屈伸之理。聖人之所學者,學此而已。把乾卦一卦看,如‘乾元亨利貞',人要做事若佔得乾卦,乾是純陽,元者大也,亨者通也,其為事必大通,然而雖説大亨,若所為之事不合正道,則亦不得其亨,故雖雲大亨,而又利於正。卦內六爻都是如此。如説‘潛龍勿用',是自家未當出作之時,須是韜晦,方始無咎,若於此而不能潛晦,必須有咎。又如上九雲‘亢龍有悔',若佔得此爻,必須以亢滿為戒,如這般處,最是《易》之大義。《易》之為書,大抵於盛滿時致戒,蓋陽氣正長必有消退之漸,自是理勢如此。”又云:“當極盛之時便須慮其亢,如當堯之時須交付與舜,若不尋得箇舜便交付與他,則堯之後,天下事未可知。”又云:“康節所以見得透,看他説話多以盛滿為戒,如雲‘只喜成 微 醺,不喜成酩酊'。 ”又云:“康節多於消長之交看。”又云:“許多道理本無不可知之數,惟是康節體得熟,只管體來體去,到得熟後,看是甚麽事理無不洞見。” ( 葉賀孫録 )

甘節問:“如何謂之性?”荅曰:“天命之謂性。”又問:“天之所命者,果何物也?”荅曰:“仁、義、禮、智、信。”又問:“ 周先生作《太極圖》,何為列五者於隂陽之下?”荅曰:“五常是理,隂陽是氣,有理而無氣則理無所立,有氣而後理方有所立,故五行次隂陽。”又問:“如此則是有七。”荅曰:“義、知屬隂,仁、禮屬陽。 ( 案《太 極圖 》列金、木、水、火、土於 隂陽 之下,非列仁、 義 、 禮 、智、信、於 隂陽之下也。以 氣 言之曰 隂陽 五行,以理言之曰健 順 。五常之性此 問 似欠分別。 ) ○ ( 甘節録 )

看《遺書》中“善惡皆天理”及“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不可以濁者不謂之水”等語及《易傳》“陽無可盡之理”一節,即此義可推矣,更以事實考之,只如鴟梟、蝮蠍、惡草、毒藥,還可道不是天地隂陽之氣所生否? ( 荅甘節 )

前書示及《易傳》二義,隂陽交和恐非是指君子、小人而言。君子之於小人固不當過為忿疾,然無交和之理。韓富當時事力,蓋不足以勝二姦,非固欲與之和也。元祐誠有過甚處,然當時事勢恐不如此,亦不免禍。要當有以開悟人主之心乃絶後患耳。東漢誅宦官事,前輩多論之,大略皆如來喻。然嘗細考其事,恐禍根不除,終無可安之理。後人據紙上語,指 ? 前人甚易為力,不知事到手頭,實要處斷,毫髮之間便有成敗,不是容易事,若使陳竇只誅得首惡一二人,後來未必不取王允五王之禍也。 ( 荅潘景愈 )

隂爻稱六與《程傳》之説大不同,這只就四象看便見得分曉。隂陽一段只説通例,此兩物相無不得,且如天晴幾日後無雨,便不得。十二箇月,六月是隂,六月是陽;一日中,陽是晝,隂是夜。

(《文公易説》卷二,王天宗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