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阿城的文化隨筆《河圖洛書:文明的造型探源》即將由中華書局出版,昨晚,阿城在上海展覽中心會議中心做了專題講演“什麼是河圖洛書”。
阿城認為,出土於1987年的這塊玉板上刻的八角形是北極星的一種異形。
作家阿城的文化隨筆《河圖洛書:文明的造型探源》即將由中華書局出版,昨晚,阿城在上海展覽中心會議中心做了專題講演“什麼是河圖洛書”。這是阿城首次在上海做個人專題講演。相對書展白天不少因納涼或湊熱鬧來聽講座的人,昨晚會議中心裡坐滿的觀眾確實是衝著阿城來的,全場燈光暗下之後,講演便在肅靜中進行,難得在熱鬧的書展中帶來了一抹清靜。因為阿城講話太過小聲的關係,台下有觀眾提出了意見,阿城有點不好意思。講演當中,一直在古代抽象圖案中穿梭的阿城,不時穿插着講些英文字母,也惹來不少歡愉的笑聲。
河圖就是太極圖
在《河圖洛書:文明的造型探源》中,阿城試圖用圖像和造型學的方法展現中華文明之源。阿城說,河圖、洛書在古代一直是祥瑞的象徵,但在阿城小時候的印象里,河圖洛書在大人口中是一種封建迷信,一種完全抽象的存在。
宋代,學者朱熹決定將河圖洛書探個究竟。他讓亦師亦友的弟子蔡季通順長江三峽入蜀,幫自己找河圖、洛書,而通曉圖冊的蔡季通竟真的幫他找到了。朱熹後來在《周易本義》里便照此圖畫出了河圖、洛書的樣式,圖中有黑白兩種圈點,很像圍棋的黑子白子,它們按照某些方位的規定,以奇數和偶數分別組合。只是朱熹直到死,也不知道蔡季通背着自己還秘藏了一張圖。蔡季通當時在四川搞到了三張圖,卻只給了朱熹兩張。而第三張到底是什麼圖,當時沒人知道。
直到元末明初,有個名為趙撝謙的人在《六書本義》中揭露了一幅名為“天地自然河圖”的圖畫,說此圖便是蔡季通從蜀地一位隱者陳伯敷那裡得到的,圖有“太極含陰陽,陰陽含八卦之妙”。這個圖形,正是我們今日常見的“太極陰陽符”。“後來被精緻化的太極陰陽圖,只是一條盤旋的龍蛇,它的底色是黑紅,後來才形成相對的兩條龍蛇,一黑,一白,形成一陰一陽的意思。再後來,到明清的時候,才規範為我們現在熟悉的太極陰陽圖。”
阿城在現場拿出了一張包括銀河、北極星、東方蒼龍在內的星象圖,與蔡季通所藏的圖來對比說,“‘河出圖’說的並不是眾人以為的黃河,而是銀河,是一種星象學,而這也影響到我們一直以來的造型系統。河圖就是太極圖。”
這種兩條龍蛇扭結在一起的圓形圖案,在現今四川彝族的服飾中仍有不少相似的出處,在雲南苗族、壯族服飾中也普遍存在。“這些衣服便是河圖的活化石。河圖表達的是整個天象圍着北極星不停運轉,是一種北極星崇拜的概念,其後漸漸轉化為一種複雜的意識形態系統。”阿城笑說。
洛書上的八角形是北極星
講完河圖,阿城又開始講洛書。1987年,安徽含山縣銅閘鎮凌家灘村有一處距今5200年的新石器時代的遺址被發掘,其中,一具玉龜夾着的玉板震驚了學界。這似乎也印證此前有關“洛書”的傳說——洛書是龜自洛水中馱出來的。
這塊玉板上沿刻有9個小孔,下沿有4個小孔,左右兩個邊沿各有5個小孔,當中是一個八角形的星狀圖案。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馮時在《中國古代天文學史》一書中,也力證玉板上的內容,便是洛書。
有不少學者曾認為玉板上的八角形,是太陽崇拜的符形。阿城卻不這樣看。中國文化中有沒有太陽崇拜這回事?“我認為從新時代一直到先秦再到漢代,是沒有的。神話傳說里后羿射日的故事你們應該知道,射它九個下來,留下一個剛好。”這裡傳遞一個“不崇日”的訊息。直到佛教在東漢時期傳進中土,古人才開始有明確的太陽崇拜情結。
不崇日那崇什麼呢?阿城說,是崇拜北極星,所謂“太一”。“北極星在古人看來是不動的,漫天星斗,所有星宿都圍着它動。”而玉板中的八角星,同河圖中的龍蛇圖案一樣,也是北極星的一種異形。阿城1960年代在雲南插隊時,也曾在苗族等少數民族閃閃爍爍的服飾上見過這種八角形,“西南少數民族以服飾活化石的形式,將洛書保留了下來。苗族服飾圖案直接傳承自新石器時代,是罕見的上古文明活化石。”
“河圖、洛書一點都不複雜,就是遠古時代人們按照星象排布出來的時間、方向和季節辨別系統,掌握此圖,便有了掌握權力的合法性依託。中國遠古文明就是以北極星為中心。”阿城說。夏商周三代青銅器的造型是小型的星象系統模擬,製造和崇拜這個系統,是表達權力的合法性。 早報記者 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