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包袱 打开心锁—读韩广岳《周易易读》有感

放下包袱 打开心锁—读韩广岳《周易易读》有感

 

 
 

  “易”有三义,简易、变易、不易。这是汉儒郑玄之说,也是历来讲说《周易》所必须先要声明的。

  在现代人眼中,《周易》很神奇,因为它是古来相传的占卜之书。且不说占卜之类的事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单说自古以来各种灿烂的文化和高超的技艺,不都是能和《周易》配上套的吗?于是,许多门外汉纷纷来读《易》。他们坚信,《周易》能带来特殊的能力,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初读《周易》的人,十之八九会大呼“不懂”。这个“不懂”,一是源自文言文的隔阂,二是源于思维方式的差异。凡是语言障碍,总能解说明白,口舌费得多少而已。思维方式的差异,解决起来就要困难多了。面对《周易》这样的古书,很难确切说清不懂的缘由。

  《周易》是占卜书,很多人读它的隐衷是要预知未来。然而,占卜的行规就是不能明确告知,必须要你自己琢磨。这个琢磨的根底是什么?联想!《周易》一书的主干无非是一段段云山雾罩、似有所指的话。当你心有所求的时候,必须把具体的某段话和你身处的环境对应起来,这才是读《易》的思维方式。而我们浸淫其中十余年甚至更久的现代教育训练带给我们的思维模式,恰恰与之背道而驰!要骤然改变长期的习惯,难!

  所以,凡是读《易》读出喜悦,读出感动的,大抵都是在思维方式上摆脱了桎梏而进入新空间的人,在这种境界里,绝没有少年记忆中的标准答案,没有世俗的对与错,有的只是活泼泼的灵性。所以,古来真正读《易》的往往符合两个条件:年长,淡心。年长则经见多而联想丰富,淡心则无所欲而不求急效。

  可见,读《周易》难,难在我们自己如何降伏其心。每个人都有固执的一面,尤其对自己奉行了数十年的律则,哪能轻易放弃。从这一点上说,能苦口婆心引我们这些愚顽之辈读《易》的,确是仁人。

  近日拜读泰山韩公广岳先生《周易易读》,较之坊间众多解《易》之书,着实多了几分仁者的厚意。寻常著书者的姿态往往是:你不知道,我来告诉你。隐含的潜台词是:我分析证明了,我说的这个是对的,而其他与我不同的便是错的。韩公此书不然,面对无所不包的广大易道,他只是在读给你看,重要的是读法,是思维方式。仿佛在说:《周易》是在用象征暗示的手法给我们说天道,而天道可以无数种形式体现在我们的生活中。现在,以我的智力和阅历,能够读出这些,那么你一定可以有自己独特而纷繁的联想,也有属于你的表述,我们的不同并没有对错与优劣。甚至,明天的我也会琢磨出不少全新的内容——内容是多元的,方式却是同一的。

  仁者爱人,在读书的事上不得不考虑个人基础的差异以及文本与时代的隔阂。所以,要做到“易读”也难免要说教一些。譬如说到“系于金柅”,大概只有专业文史工作者才认识这个字,那就只能解释一下,“柅”是古代的刹车片。这是硬性的必须解释的字词。还有不少软性的。由于读《易》需要联想,而古今差异很可能会在暗中误导我们的联想方向。譬如“需于酒食”,在现代白话语体中成长起来的人们想到的可能就是一个饿汉,逮什么都往嘴里塞。因为我们现在从“需”生发的第一也是唯一联想就是“需要”。然而,在古汉语中,“需”的常用义是等待,所以对“需于酒食”的联想应该更接近于高档餐厅里端坐不语等着上菜的绅士。这种细微的差异,很可能经过个人联想的放大,最后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也是不得不强调的。其余大多数词句,人们的联想只有不同的角度,那就任凭发挥了。“飞龙在天”这样的景象,随你如何作想,总不会失之太远。

  一路读下来,每个读者都会发现《周易》其实不难,只要解放自己,一切都是生活中的影像,只是我们平时没有去那样对应罢了。而作者领着我们这样解了一遍,给出的绝非标准答案,而只是一个操作模式。各位看官不妨随时依样画葫芦,就地结合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另作发挥,随便拈上几条并非难事。如果读熟了,6 4卦384爻都能熔于一炉,有了自己的领悟,那韩公的心意也就没有白费了。

  读《易》之前,先放下包袱。这包袱就是我们依赖多年的一一对应的逻辑思维。试看本文之初的易有三义,一个“易”有三个相似而绝不相同的含义,这是我们从小到大的考卷上不可能出现的,但是《周易》中会出现,人生中会出现——一卦一爻的内涵又何止三个,一事一物的启迪又何止三个!打开这把心锁,才是活泼泼的人心。 胡真  来源:《联合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