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之謂易《周易》的三重奧義(王充閭)

生生之謂易《周易》的三重奧義(王充閭)

 


 

 黑格爾曾經說過:“《易經》代表了中國人的智慧,就人類心靈所創造的圖形和形象來找出人之所以為人的道理,這是一種崇高的事業。”作為形成於三千年前上古時期的卜筮之書,“一些神秘的磚塊八卦所砌成的殿堂”,《周易》留給後世人諸多疑問,那麼,在其中究竟隱藏着哪些奧義?

  生命之學

  “生生之謂易”,這是《周易·繫辭》中的一個核心概念。“生生”也者,乃生命繁衍,孳育不絕之謂也。學者認為,“生生”二字,前面的“生”表示大化流行中的生命本體,後面的“生”為生命本體的本能、功用與趨向。功能與趨向不能脫離生命本體,而本體若是剔除功能與趨向,亦無生命可言,二者相輔相成,深刻地揭示了生命的本質。從這個意義上,我們說,《周易》乃生命之學

  也許有人會問:按其古代形態來說,《周易》原是卜筮之書,不要說形成於三千年前上古時期的卦象、卦辭、爻辭——以“一些神秘的磚塊八卦所砌成的殿堂”(郭沫若語),幽玄詭奧,令人難以索解;即便是由孔子及其後學擬就的輔翼之作《易傳》,也充滿了形上思維、哲學抽象,哪裡會有鮮活的生命出現?

  《周易》源於自然。大自然的運轉變化,是卦爻演化的藍本和賴以形成的基因;而卦爻與象辭則是混沌初開之時遠古先民對於自然、社會早期認識的記錄。徜徉於《周易》所鋪陳的天地間,眼前會展現出“萬類霜天競自由”的動人景象。宏觀的自然環境是,“天玄地黃”,“上火下澤”,“雷雨之動滿盈”,“萬物資生”——其中有植物:“草木蕃”盛,“繫於苞桑”,“拔茅”連茹,“枯楊生稊”;有動物:“鳴鶴在陰”,“鴻漸於陸”,“潛龍勿用”,“羝羊觸藩”,“小狐汔濟”,“鼫鼠貞厲”,“鳥焚其巢”,“田獲三狐”,“十朋之龜”,“童牛之牿”,“豶豕之牙”,“乘馬班如”,“牽羊悔亡”,“履虎尾”,“包有魚”。而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是各類勞作着、休憩着的人:有的“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推演卦爻;有的“刳木為舟,剡木為楫”,“斷木為杵,掘地為臼”,“斲木為耜,揉木為耒”;有的“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有的射雉逐鹿,追逐禽獸;有的穿行山澤,“見豕負塗”;有的“笑言啞啞”,“鼓缶而歌”……

  描摹物象,在於寄寓思想觀念。其形成過程,往往是通過觀察一系列自然與社會現象,參悟出個中所隱喻的哲思、理蘊。在這裡,卦象和現實中的人類生活聯結起來,將生命作為天地間最可寶貴的本體加以研索。比如,《既濟》卦中講成事規律,其中《九五》爻辭:“東鄰殺牛,不如西鄰之禴祭。實受其福。”意思是,東方鄰國殺牛舉行大祭(處於既濟狀態,祭祀十分隆重),不如西方鄰國舉行簡樸的祭禮(禴祭是夏祭,五穀還沒有豐收,所以禮儀簡單),誠敬而合於時宜,更加經濟實惠,更能得到神靈施降的福澤

  天地感而萬物化生。生、化二字是中國古典哲學中的兩個重要範疇。化有多義,此處當指化育、生長。化是生的存在方式。二者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莊子》佚文有“生物者不生,化物者不化”之語;《文子·十守》亦稱:“化者復歸於無形也,不化者與天地俱生也。故生生者未嘗生,其所生者即生;化化者未嘗化,其所化者即化。”化、生二字表徵着生命轉化的動態流程。

  對於物質世界,先民以“陰陽”二字作抽象而形象的表述。他們認為,萬物包括人在內,皆由陰陽二氣交感而成。陰陽,化為物質,即是天地;而其象徵表現,即是乾坤;體現在人類身上,則為男女。其核心理念,是陰陽和合,“一陰一陽之謂道”“獨陰不生,孤陽不成”。關於這種自然的宇宙生成論,《易傳》中表述得至為充分:“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序卦》);乾主陽,坤主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天地縕,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繫辭》)。

  按照孔穎達《周易正義》解說,《易》卦六十四,分為上下:上篇三十,陰陽之本始、萬物之祖宗;下篇三十四,男女之始、夫婦之道也。而無分陰陽與男女,均以“生生”為第一要義。

  現代學術大師錢穆先生指出:“陰陽是兩相對立,同時並起的。若必加分別,則應該是陰先陽后。讓我們把男女兩性來講,男女異性似乎是兩相對立,同時並起的。但照生物進化大例言,當其沒有雌雄男女之別以前,即以單細胞下等生物言,它的生育機能早已具有了。生育是女性的特徵,可見生物應該先具有女性,逐步演化,而再始有男性,從女性中分出。女性屬陰,男性屬陽,故說陰先陽后也。”看到這裡,我曾有過疑問:既然陰先陽后,為什麼《周易》六十四卦要將《乾》卦置於第一,坤卦次之?錢先生似乎料到了這一點,文中指出,乾德為健,主動;坤德為順,隨動。儒家推尊人文,故取《乾》卦為第一卦。


    生存之學

  其實,《周易》也可以說是生存之學。生命的實現,有賴於生存;而生存的本質,或曰根本屬性,是達致天道與人道、天文與人文的天人合德、和諧統一。

  遠古先民“推天道以明人事”,從宇宙天象、時空變化及其與人事生產生活之間的關係,觀察事物,體悟人情,從而形成了從整體上、宏觀上把握事物的思維方式。作為最古老的闡發人與自然、社會關係的《周易》一書,充分顯現出視整個宇宙為一大的生命系統,視人與自然為一整體的生態倫理思想,而其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德。這一生態倫理思想,不僅正確地表達了人與自然、與社會的關係,同時,也是中國哲學對世界的重大貢獻。

  《周易》中把整個宇宙分為天、地、人三個同元同構、相互感應的組成部分,“天生之,地養之,人成之”(董仲舒語)——天、地、人“三才之道”。人與萬物具有統一性,天地因人的存在而有意義,它們之間有着內在的默契,“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繫辭》)。如果我們把一部《周易》比作一座美輪美奐的摩天大廈,那麼,天人合德、和諧統一,便是這座大廈的頂樑柱。

  《繫辭》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夫《易》,聖人所以崇德而廣業也”。這個“德”集中體現在合、和二字上。合、和的外在表現,是孔子所言:“仁者愛人。”清代學者戴震認為:“仁者,生生之德也。”在天覆地載之中,體現着“萬物並育而不相害”的一體之仁,反映出我國古代先民敬天重德、仁慈博愛的思想精神。它是覆蓋於整個社會、自然與人生的,特別是反映在自然觀和生態倫理方面。具體地體現為:

  一是順。《易傳·說卦》指出,“昔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順應人性、天命的規律),“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順應天道人德,適合事物義理)。《革》卦《彖》曰:“順乎天而應乎人。”這裡的“順”,有順應自然、順乎天理、遵循規律之意。這是以天人合德為核心理念的生態倫理最基本的內容之一。

  二是節。六十四卦中第六十卦為《節》卦,專門闡明適當節制的道理。卦辭:“節,亨”(節制,亨通順利)。就此,《彖》辭解釋說:“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爻辭《六三》:“不節若,則嗟若”(不能自我節制,必然會憂傷嗟嘆)。爻辭《六四》:“安節,亨”(心安理得地節制,亨通順利)。看來,《周易》一個重要思想,就是凡事要有節制(包括節儉、節約、節慾),不可過度開發,肆意掠奪,無限制地向自然索取;不可揮霍無度,暴殄天物。這也是中國古代生態倫理的一個重要原則。

  三是謙。《周易》第十五卦是《謙》卦。卦辭:“謙,亨。君子有終。”《彖》辭的解釋是:“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終也。”爻辭《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英國著名科技史專家李約瑟博士在其學術著作中,熱情讚譽中國古代先民的敬天重德思想,把這種天人合德的自然觀稱為“有機的自然主義”。他說:“對中國人來說,自然界並不是某種應該永遠被意志和暴力所征服的具有敵意和邪惡的東西,而更像是一切生命體中最偉大的物體。”

  “有機的自然主義”也好,“一切生命體中最偉大的物體”也好,核心理念,或者說基本出發點,是生存意識——主體的人和客體的自然世界,是命運的共同體,彼此同生共存,相依為命;而“被意志和暴力所征服的具有敵意和邪惡的東西”的基本出發點,則是無限制地掠奪、佔有。

 美籍著名哲學家弗洛姆在《佔有還是生存?》一書中,對於人的兩種生存方式——重佔有和重生存進行深入解析。為了彰顯二者的區別,書中以英國詩人坦尼森和日本詩人芭蕉松尾的詩為例。這兩首詩內容相近,描述的又是同一種體驗,即他們在散步時對一朵花所做出的反應。坦尼森的詩是這樣的:


   《周易》內文


  在牆上的裂縫中有一朵花,

  我把它連根一起拿下。

  手中的這朵小花,

  假如我能懂得你是什麼,

  根須和一切,一切中的一切,

  那我也就知道了什麼是上帝和人。

  下面是芭蕉松尾的俳句:

  凝神細細望,

  籬笆牆下一簇花

  悄然正開放!

  弗洛姆解析說,前者對花的態度是想要佔有它。他把這朵花連根拔起。他對花的興趣所導致的後果,是花朵遭到扼殺,雖然他的理性還在侈談什麼“這朵花可能會幫助他理解上帝和人的本質”。而芭蕉松尾對花所做出的反應,則完全不同——他不想去摘取它,甚至連動它一下都不忍心,為了欣賞這朵花,他只不過是“凝神細細望”。.

  書中指出,強調佔有的人,“對自然界抱有一種深深的仇視態度”,“放棄了對美好的彌賽亞時代——人類與自然界和諧一致——的憧憬。我們奴役自然,為了滿足自身的需要來改造自然,結果是自然界越來越多地遭到破壞。想要征服自然界的慾望和我們對它的敵視態度,使我們人變得盲目起來,我們看不到這樣一個事實,即自然界的財富是有限的,終有枯竭的一天,人對自然界的這種掠奪慾望將會受到自然界的懲罰”。

  是的。自然原本是人類的生命之源﹑存在之源與價值之源。人活在自然之中,即便是人的創造物、一切文明成果,也無一不是建立在自然根基之上的,亦即所謂“自然造化內在目的的結晶”。可是,恰恰是這樣簡單的規律性事實,卻被短見、盲目的人類忘記得一乾二淨,人類始終沒有公正地對待過自然,自然始終被作為一種對象化﹑資源化的理解。特別是現代化運動以來,對於大自然無限度地開發、掠奪,導致空氣、水質、土壤嚴重污染,全球氣候日益惡化,可耕土地日漸減少,大批物種逐漸消亡,種種自然災害頻繁發生,環球普遍出現嚴重的生態危機。

  古人作《易》,表達了強烈的憂患意識,《繫辭》有言:“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後面特別加上一句:“作《易》者,其有憂患乎?”這裡講的危亡、憂患,應該是廣義的;但人天之憂,總是一個最為緊迫、最為嚴重的大問題吧?

    發展變易之學

  “易道廣大,無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樂律、兵法、韻學、算術,以逮方外之爐火,皆可援以為說。”(《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可以說,《周易》揭示了宇宙萬象發展變易的內在規律;而變易正是《周易》的靈魂。宋代理學家程頤指出:“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現代著名學者章太炎也說:“變易之義,最為《易》之確詁。”

  為此,《周易》也是發展、變易之學。與前兩章的生命、生存相對應,這裡所揭示的乃是關於生機的奧秘。自身的矛盾運動,決定了事物的發展、變易。變易為生命與生態系統提供了發展的基礎與可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大化流行,肇源於萬古如斯、淵源不竭的變易。

 


 

    長沙馬王堆帛書《周易》

  關於《周易》一書之所以名“易”,歷代學人眾聲鼎沸,認識卻是一致的。具有代表性的,一為唐代經學家孔穎達的論斷:“夫《易》者,變化之總名,改換之殊稱。”一為宋代鴻儒朱熹所下的定義:“《易》,書名也,其卦本伏羲所畫,有變易之義,故謂之《易》。”

  從字學方面來研究,也有多種有趣的說法。我不懂得甲骨文,據有的學者考證:在甲骨文中,“易”字像雙手捧一隻杯向另一隻杯中注水,後來簡化了雙手,只寫作一隻杯向另一隻杯注水的形狀,再後來簡化為只剩下一隻杯向外流水的形狀,最終又加以簡化,縱向截取杯的一半,失去了原形,最終被訛化演變為“易”字。由“易”字的注水、兩件器物之間的盈虛消長,表現變化、變換、變易的複雜內涵。在注水過程中,那隻盛滿水的杯子由有變為無;而那隻空杯則由無到有,體現了變易的意蘊。由此,我倒聯想起宋代文人秦觀的那句話:“變者,自有入於無者也;化者,自無入於有者也”,“是故,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這是說法之一。其二,日月為易,一上一下,“東上朝陽西下月”,雞飛兔走,變易輪迴。既形象,有趣,又理順詞達,很有說服力。其三,還有學者認為,蜥蜴亦稱變色龍,為了生存,身上顏色一日多變。而這個“蜴”字,古代也寫作“易”,取其善於變化也。

  當代著名學者蔣凡指出,《周易》四大功能之一,是“以動者尚其變”,陰陽變化,矛盾運動,日新月異,生生不息,表現了中華古代先哲深邃的哲學思考,包含了豐富的辯證法。《周易》的思維方法,是一個以感悟為特色,在對事物整體把握的前提下進行辯證思維的方法論體系,它不僅承認矛盾對立的普遍存在,進一步確認矛盾對立的運動變化,同時又更深一層地揭示了:在一定條件下,陰陽矛盾的對立與相互轉化。比如天地、男女,沒有地,豈有天?沒有女,豈有男?陰陽二氣,相摩相盪,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而運動變化。六十四卦中有所謂正對卦、反對卦,如《泰》卦與《否》卦,卦爻之象相反,《泰》象徵安吉通泰,《否》象徵否塞多災,彼此矛盾對立,但又相互依存而轉化,樂極生悲,由《泰》化《否》;否極泰來,脫《否》轉《泰》,矛盾運動,生生不息,這是生活的辯證法。

  不僅如此,《周易》更指出,運動變化是絕對的,而階段性的靜止是相對的。比如按照卦序,《既濟》與《未濟》是六十四卦中的最後二卦。《既濟》象徵已經安全渡河,事業成功;《未濟》象徵尚未涉險渡河,事業未成。按照常理,最後一卦應為《既濟》;但《周易》作者卻置《未濟》為最後一卦。此卦序排列,充分體現了辯證思維——《未濟》後於《既濟》的卦序顯示,象徵事業成功的《既濟》卦,只是取得階段性的暫時勝利,現實生活激勵人們,應該再次捲起褲腿,準備重新涉險渡河,開始新的征途。這說明了矛盾運動,辯證發展,舊階段雖然完成,但新階段的長征卻又開始,人們在高歌猛進而自強不息的矛盾運動中,又繼續前進,進而上升到一個新的文明階段。

  看來,作為一部國學元典,《周易》確是徹里徹外地浸滿了變化理念。正如《繫辭》中所言:《易》之“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周轉六個虛爻)。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不能視為僵化、固守的經典要籍),唯變所適”。這也充分體現在卦、爻所代表的物象、觀念及其排列組合上。《易》中卦象,往往代表着某一事物的演變過程,而卦里的六爻,則代表某個時期變化着的狀態。“爻者,言乎變者也。”(《繫辭》)它們本身也是錯雜關聯、交相變化的。且看《乾》卦中的龍:爻辭《初九》:“潛龍勿用”,其意為潛伏水中,不宜張揚、施展;爻辭《九二》:“見龍在田”,則是脫離潛伏狀態,出現在田間(地平線)上;爻辭《九四》:“或躍在淵”,退而居於深淵;爻辭《九五》:“龍飛在天”,最後飛翔在九天。由潛伏而翶翔,呈現動態變化。通過卦爻的推演,先民借物象以明人事,卜吉凶、定休咎、決去取,進而提出“知幾”(見微知著,預測事勢的玄機)、“乘時”(把握時機)的理念。《易傳·繫辭》有言:“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而關於“乘時”,則曰:“終日乾乾,與時偕行”(《乾》卦《文言》),“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繫辭》)。

  “生生之謂易”,一要生存,二要發展。這裡一個重要課題,就是如何才能做到生生不息,永葆生機。概言之,即把握變化、變易、變通的規律。《坤》卦《文言》有“天地變化,草木蕃”之說。其實,人事何嘗不是如此。“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繫辭下》),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真理。而在“生生之謂易”前面,還有一句話:“日新之謂盛德”。它所強調的,乃是創新精神。已故著名哲學家張岱年教授指出,作為“天下之大德”,生的本意是創造。承認“生生之謂易”,就是把世界和人生都看作不斷創新的過程。只有不斷變化、不斷創新,才能永葆生機;而“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這正是天時、人事的既定法則。誠如清代大詩人趙翼在一首七言絕句中所詠贊的:

  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

  預支五百年生意,過了千年又覺陳。來源:光明網-《光明日報》

  (王充閭 作者為遼寧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出版散文集多部,曾獲首屆魯迅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