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武當——武當山建築與風水
風水是中國古代建築學的一個重要觀念和傳統。風水觀念對中國建築活動的影響極為廣泛。可以說,在中國古代,沒有一座建築是不考慮風水問題的。風水術考慮的是人與自然的關係問題,風水學的精髓是強調人與住宅的和諧及自然與住宅的和諧的完美統一。在傳統的風水觀念看來,山川環境存在風水的吉凶問題,制約人和社稷的禍福安危。風水術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正是人居環境的凶吉問題。那麼,武當山的風水如何呢?
從中國地形圖上看,武當山山系呈近東西方向展布。山的西北端起自湖北、陝西兩省交界處,東南端到湖北襄樊市,東西長約260餘公里。由於武當山最重要的建築——太和宮金殿坐西朝東,故整個武當山的水口不在山南、山北,而在其東邊。
距離武當山北邊最近的大河是漢江,又名漢水,自西向東環繞武當山北麓;距離武當山南面最近的河流是南河,又名粉青河,環繞武當山南麓,在谷城境內流入漢江。按常規的說法,南河流入漢江的河口,應當是武當山道教建築群的水口,但是,古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以宏大的宇宙思想、以大風水的視野,來尋覓武當山的水口。
從中國大風水的格局來看,昆崙山是天地的支柱,與昆崙山相連的山脈都可稱為龍脈。根據龍脈的思想,蒙受沿龍脈流行於地中的“生氣”,可以招來吉祥幸福,因而必須尋求生氣充溢永駐之地。水匯而龍止,有水環抱的地方,不因風而吹散,所以,這種地點的構成,是周圍環山帶水的寶地。武當山系背靠大巴山脈,而大巴山脈向西北連接昆崙山,因此,武當山的龍脈是直接與昆崙山相連的。正如《圖經》所言:“武當山自乾兌發源,歷關、隴、金、房之地,盤亘萬里而至於斯(即武當山西面的天馬峰)”。
所以,《續修大岳太和山志》說:“太和居荊與梁、豫之交,下蟠地軸,上貫天樞。左夾岷山,長江南繞;右分嶓冢,漢水北回。其層峰疊壑,標奇孕秀,作鎮西南,禮誠尊矣”。根據這一說法,如果按坐西朝東的方位,武當道教建築的選址大風水的格局是:武當山祖山為昆崙山,少祖山是昆崙山的支脈大巴山脈,案山是大別山脈;左面的青龍山是高大巍峨的秦嶺山脈;右面的白虎山是重巒疊嶂大巴山脈。秦嶺和大巴山之間的漢水谷地由西向東延伸,武當山正好聳立於其出口處。其東為漢江平原,東北為南陽盆地。向北眺望,是碧波滾滾的千里漢江;向南眺望,是浩浩蕩蕩的萬里長江。由此可見,漢江流入長江的水口——漢口,才是武當山古建築群的水口。
武當山,又名“太和山”,是六朝以前就有的名字,語出北魏酈道元的《水經注》。古代把陰陽會合、天地沖合的元氣稱作“太和”。古人認為:“一者,道之子,神明之母,太和之宗,天地之祖……天地生於太和,太和生於虛冥。”(漢·嚴遵《道德指歸》)。道家把“太和”看成是“道”的演化、“道”的表現形式。顯然,古人以“太和”為武當山的別稱,帶有濃厚的道家色彩。
對此,我們可以有豐富的理解:一是指此山生成極早,即道經所謂“自有太極,便生是山”,因而該山稟太和之元氣,能生天立地;二是指此山山勢象騰騰燃燒的火焰,直上碧空,而水神玄武(神龜)鎮壓山頂,可以起到水火既濟、陰陽調和的效果;三是指此山元氣淋漓,涵藉着無窮生機,太和之氣貫通天人,天地賴之以生,人性因之而成,故修真學道之人於此山修鍊,“當契太和”。實際上,“太和”一詞體現了中國古人希望普遍和諧——天地自然和諧、人與自然和諧、人與人和諧以及人自我身心內外和諧的願望。
風水觀念中關於陰陽、五行、四象、八卦等學說,很明顯有道家思想的影子。從風水的角度來看,武當山的別名“太和山”,其實也是風水術中“元氣”思想的反映。
道教是注重人與自然和諧的宗教,道教徒崇拜的“道”,從某種程度上說,就是“天人合一”的狀態,即人與自然完美和諧的狀態。“天人合一”是風水觀念產生的思想根基。風水觀念的理論前提就是認為天、地、人是密不可分的整體,天時、地利、人和存在着密切的制約關係。
風水觀念奉老子的名言“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為經典,認為天、地、人的統一就集中體現在這個陰陽沖和的“氣”上,這種觀念雖多有不經之處,但也包含了人要適應和遵循自然界普遍規律的樸素認識,引發了建築活動對於人與自然環境相互關係的極度重視和對人與自然的認同、和睦、協調、一致的高度關注。風水術熱衷於追求天時、地利、人和融合的“天人合一”境界,風水師信奉的原則,有不少是切合天時、地利的,或者說是與天時、地利吻合的。正是這種純樸濃厚的重視環境、順應自然的風水觀念,形成了中國傳統建築群落與自然環境充分交融的理性傳統。
道教與傳統風水術有着非常密切的聯繫,在中國民眾信仰習俗中,像看陽宅風水、相墓、鎮宅驅邪等活動,多由道士來承擔。武當山古建築群,大部分修建於明初時期,明代武當山道士張三丰、丘玄清、孫碧雲等都是看風水的高手,這在各種文獻中多有記載。有這些高道為武當宮觀建築相地看風水,保證了武當山古建築群在堪輿選址、規劃布局、環境調適等方面的規範運作。武當山道教建築群在不破壞自然界整體的和諧性的同時,更為自然環境增光添彩,加了神來一筆,不僅是人工與自然融合的典範,更是風水觀念和環境意識的全面展現和集大成者。可以說,武當宮觀是中國風水術應用的典範之作。“天人合一”思想,正是武當道教的基本教義之一,也是武當文化的基本精神之一。既然風水術與“天人合一”大有淵源,那麼,作為世界文化遺產的武當山古建築群,在規劃設計與風水實踐上,具體又有怎樣的表現呢?
武當道教與傳統的風水觀念有着共同的產生基礎,兩者相互借重、相互影響。細閱《敕建大岳太和山志》關於全山各宮觀庵廟的記述(見該書卷八之樓觀部第七),我們可以發現玉虛宮、遇真宮、紫霄宮、五龍宮、南岩宮、復真觀、龍泉觀、天津橋,甚至現在正遷址重建復原的凈樂宮等主要宮觀和附屬建築的選址,選址定位,巧於因借,善用地形,也無不著有濃厚的風水觀念和環境意識。
張三丰是元明之際的著名道士,明初入武當山。他遍歷武當,對全山風水瞭然於胸,後來選中兩個風水寶地,卜地結草,搭茅為廬,作為供奉玄帝香火的庵廟,即“遇真宮”、“會仙館”。永樂十年,大修武當道教建築群,改建“遇真宮”為玄天玉虛宮,大興“會仙館”為遇真宮。明成祖對玉虛宮、遇真宮的修建非常重視,專門對武當道士孫碧雲(張三丰的弟子)下敕諭說:“朕聞武當遇真,實真仙張三丰老師修鍊福地。朕雖未見真仙老師,然於真仙老師鶴馭所游這處,不可以不加敬。今欲創建道場,以伸景仰欽慕之誠。”由此可見,明成祖之所以把玉虛宮建為“山中甲宮”,又興建遇真宮專門奉祀張三丰,與“真仙老師”張三丰相中這兩處風水寶地應該有很大關係。
玉虛宮,位於展旗峰北陲。座南朝北,布局嚴謹,中軸線分明。從山龍來看,其祖山天柱峰西接昆崙山,北連烏鴉嶺,展旗峰是其少祖山,梅子埡、倉房嶺是其蜿蜒龍脈,華麓山如屏風三疊枕其後,翠屏山重岡疊阜列其前,群山環繞,規模廣闊,形勢雄偉。從水龍來看,發源於西山張爺廟溝水簾洞的玉帶河,從西宮緩緩流入紫禁城內,在龍虎殿前呈一張彎弓的形狀蜿蜒東流,匯入梅溪河(即九渡澗下游),中軸線上建有玉帶橋;另有發源於祖山的九渡澗自南而北遠遠流來,與玉帶河交匯后流到北山腳下,折而西行,水面寬闊,河道彎曲,俗稱“西流河”。河上有遇真、仙源、遊仙、東萊、仙都、登仙六座大型石橋,可供登臨游眺。仙都橋是玉虛宮的風水橋,有“鎖財”的功用。左引崇崗,右浚曲水,前列翠屏,后枕華麓,風水術所要求的主山(亦稱靠山)、青龍山、白虎山、案山、朝山、水口等一應俱全,故有風水寶地之稱。
建於“會仙館”舊址上的遇真宮,是孫碧雲奉明成祖的聖旨,“審度其地,相其廣狹,定其規制”,精心規劃布局的傑作,對風水格局頗為講究。遇真宮選址在一個內聚型盆地——“黃土城”內,北靠鳳凰山,南對九龍山,負陰抱陽,左有望仙台,右有黑虎洞,水磨河自西向東從九龍山下流過,正是坐北朝南,龍騰而鳳翥;山環水繞,藏風而聚氣的風水寶地,構成了中國古代建築風景規劃的經典模式。
紫霄宮的勘測選址充分體現了中國古代工程設計人員重視人工建築與自然環境相協調、相融合的思想。宮殿背倚展旗峰,山勢躍動欲奔,石色如鐵,好象一面飄展的大旗,襯托出宮殿建築的威武氣勢。面對大小寶珠峰,近前有禹跡池,遠者遙對五老諸峰,宮前有禹跡池,左有青龍背,右有白虎埡,群山環抱,宮設其中,既利避風,又易向陽採光,宮內外花木繁茂,環境清幽,古人稱之為環抱天成的“紫霄福地”,並在宮側建有“福地殿”。宮之左右,各有一水自山間迤邐流出,傍繞宮前而過。風水術所要求的主山、案山、朝山、青龍、白虎、明堂、水口、氣口等等,紫霄宮一應俱全。
在自然環境符合上乘風水要求的基礎上,紫霄宮在建築實踐上的“理水”藝術也是頗具匠心。宮前為金水渠其來水是從宮西北流入的山水,呈一張彎弓的形狀蜿蜒東流。金水渠由暗道與禹跡池相通,設計巧妙。因為按照陰陽五行思想,西方屬金,金生麗水,故名為金水渠,渠上之橋為金水橋。禹跡池是紫霄宮的朱雀池,被認為是可使紫霄宮生氣凝聚而不散泄的風水池。紫霄宮有日、月池,日池在大殿崇台之下,園型,有石欄圍護;月池位於父母殿之東,半月型。日月池不僅能起到消防水池的功能,而且有平衡陰陽、和合天地的象徵意義。
紫霄宮的建築規劃和布局設計,在選擇環境、利用環境、改善環境,與自然環境有機交融等方面的表現出的風水觀念和環境意識,可以說是武當山道教建築群中全面成功展現的範例。
五龍宮位於蒿口南15公里處,背靠靈應峰、五龍峰,前列金鎖峰,左有磨針澗、華陽岩,右有啟聖殿、凌虛岩。古代山志中“山環水抱而朝大頂,其清靜無出其右也”之句,說的就是五龍宮。
五龍宮座西朝東,宮門北向以就澗道來路。入門為夾牆復道,九曲十八折,人稱“九曲黃河牆”。夾牆復道盡頭為小山門,門內前為琉璃化香爐,左為照壁,右為山門。山門內建御制碑亭,重檐歇山頂式,高大巍峨。從碑亭間石鋪神道前行為龍虎殿。殿後為一四合道院,青石墁地,院中有五龍井及天池、地池。玄帝大殿位於五層崇台之上,需登81級台階方才到殿前;啟聖殿在玄帝大殿之後,位於四層崇台之上,需登72級台階才能到達殿前。明代徐學謨描述當時的五龍宮說,僅大殿的基址就可以與其它道宮的規模相比,而且宮殿的地勢在諸宮中是最高聳峻拔的。因其地勢高崇,故人們從下仰望玄帝大殿和啟聖殿,二殿如出雲表之上。該宮大殿毀於1930年,但其遺址及周圍老姥祠、隱仙岩、靈應岩、凌虛岩、華陽岩、白龍譚瀑布等頗為清幽,能發思古之幽情。
風水觀念中還有運用建築手段來彌補自然的不足和強化風水優勢的做法,即在順應自然的同時,也注意以人工彌補自然的缺憾。這類建築大多是屬於“風水”小品。而比較有代表性的當屬九曲黃河牆,在武當山共有兩處,分別在五龍宮和復真觀。五龍宮的九曲黃河牆,前面已經說過了。
復真觀,又名太子坡,是武當山道觀中北方皇家建築法式與江南園林建築中借景、造景方法巧妙結合的典範。復真觀的建築,順地之形勢而把中軸線移位並轉折處理,使院落起伏曲折,富於變化,既順應自然又錯落有致。其建築布局,充分利用陡險岩上一片狹窄坡地,進行縱橫序列布局,使建築與環境緊密結合。
從堪輿選址上看,復真觀背依山勢巍峨的獅子峰,上朝天柱峰,下瞰九渡澗,風水也算不錯。只可惜觀址前臨深谷,山勢陡峭,導致觀門前面沒有開闊地,道路窘迫受限制,於是必須做變通處理。為改變視角,因地制宜,依山就勢,在觀之主軸線下端不正式設門而建造高大的影壁牆,在右側(北向)開一石門(為二道門),門前砌宏偉的夾牆復道,即九曲黃河牆。九曲黃河牆,方石墁地,丹牆翠瓦,彎彎曲曲。夾道盡頭,才恰到好處地正式設建高大的山門。復真觀二道門之內,是方整的石海墁院落。由此再往南行,還有另外一條夾牆復道,曲折而下,經過兩重石門到達下十八盤,是朝山古神道。南北夾牆復道,共有石門四道,所以有“一里四道門”之稱。這樣不僅使漫長的夾道顯得靈活多變,而且使整體建築達到了“琳宮仙館”的誘人效果。九曲黃河牆這樣的風水建築,在復真觀整個建築聚落中,既有強烈的象徵意義,也滿足了特定的心理需要。
五龍宮的情形與復真觀有所不同,其明堂開闊,建築氣勢宏大,但宮前有所謂“水簾洞”,也同樣面臨宮門出路窘迫的問題,於是也相應設置影壁牆而北向側開宮門外接“九曲黃河牆”。從建築單元的整體上來看,復真觀、五龍宮都在背山面水的基礎上,依山就勢,因地制宜,機靈變通,完全符合風水章法。
從復真觀下十八盤,可見到龍泉觀、天津橋、大照壁互相照應的設計手法。龍泉觀,在玉虛岩之北,天津橋之上,其地面臨九渡澗,山泉清澈,峰巒環抱,明代文人方豪的《龍泉觀》詩云:“九渡澗中龍噴泉,瓊宮青倚石橋邊。玉欄金水神工巧,恍訝朝回尺五天”。
天津橋,在龍泉觀前,九渡澗上。三孔連跨,橋身曲線柔和,韻律協調,以美麗的弧型飛跨在九渡澗之上,如雨後彩虹一般。明代學士廖道南的詩云:“大岳盤千嶂,仙關隔五雲。虹橋通澗遠,石徑入林分。飛閣懸丹極,虛堂尋紫氛。悠然起遐想,天樂坐中聞”。詩人汪道昆說:“出垣下行,乘天津橋,濟九渡澗,澗道幽絕,其陽則淵默亭”。詩人們都注意到橋四周千巒環翠,萬壑流青的清幽景色,感受到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自在之境,一種“水流心不竟,雲在意俱遲”的幽靜淡泊之美。
大影壁設置在天津橋南,其主要意圖一方面是為了避邪,因為九渡峰直下澗中,群山尖銳雜錯,來龍排列紊亂,這種案山、朝山對龍泉觀的興旺發達不利,只有用影壁來作屏障,以化解煞氣;另一方面在空間布置上,大影壁還起到軸線轉折的作用,使過河成為行程中的重要事件,並預示前方有更精彩的視覺滿足。所以,儘管大影壁只是武當道教建築群中的小品,但它在風水術中所起的作用則不可小視。
歷代經營武當山的帝王官僚和道士工匠都知道,要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除了選擇好的風水外,還得靠人自身的努力,人類應該主動地去適應自然、保護自然。所以,風水術除了關注建築選址本身外,還非常重視建築周邊的自然環境。不好的風水,要進行調適;好的風水,要維持和保護。於是,為了風水,古人在建築活動之外,又有了附加的作業活動。
武當道教在重視風水術的同時,也非常重視建築物周圍風水林的培育,宋元明清時期,歷代道士都注意在山上植樹造林,尤其是南宋道士房長須,堅持在五龍宮一帶栽種杉樹三十餘年,培植灌溉,一刻不停,給當地群眾留下了深刻印象。
明代皇帝多次頒佈敕諭,保護太和山山場,堅決制止砍伐竹木、開墾坡地的違法行為,並命令明代均州千戶所5000多名正軍余丁常駐武當山修山,祖孫相繼,歷時二百餘年。他們除了維修宮觀外,還在全山修了許多防止山體滑坡和水土流失的石牆,構築了世界上罕見的古代生態保護工程。可以說,這是古人保護生態環境的偉大創舉。
建築作為一種符號語言,表述的是隱含在建築設計者文化心理深層的觀念形態,反映出個體或群體的哲學和美學觀念以及社會文化的系統意義。建築作為一種文化,同時又是其他文化門類的活動場所,也是其他文化的載體和容器,當然地反映着這些文化的內涵。道教文化在道教建築上一定程度地集中實現,並在道教建築的形象上得到投影。
道教主張“天人合一”、“父天母地”、“道法自然”等思想,與現代生態學關注人與自然的關係、崇尚與自然的平等、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等思想是相通的。客觀地說,在武當山道教建築群規劃設計和細部處理中彰顯的風水觀念,蘊涵著古人“因地制宜”的環境調適意識。以現代觀念來解讀,我們應該看到武當山的建築實踐對自然和環境的格外重視,從利用於日照、擋風、取水、排水以及水地保持,改善局部小氣候條件的角度而言,具有生態學的重大意義。
透過風術觀念支配下的武當山道教建築實踐,我們不僅可以窺悉其中蘊涵的道教文化哲理,還可以領會到前人被扭曲了自然觀、生態觀等傳統的環境意識。 ( 楊立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