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與秘——中國的甲骨占卜

 一、什麼是占卜

  雖然“甲骨占卜”是在中國古代所特有的一種術數行動,但“占卜”,卻是在全世界大多數的民族中都存在的一種普遍行為。 “占卜”英文的單詞是“divination”,也是一個常見詞。我們大多數人可能意識不到,就是在今天很多人都會在無形中用到占卜。比方說一個小孩一邊走路,一邊用腳踢路邊的石子,結果其中被踢中的一塊石子偶然翻了過去,而恰好在前面不遠,這個小孩撿到了一枚硬幣。很自然的,他就把這兩件似乎不相關的事情聯繫起來了,會想到在石子翻轉和撿到硬幣之間有一個神秘的關聯,而這種特殊的關聯所形成的某種思想會讓這個小孩子形成一個所謂的規律性的幻覺。在他將下一個石子踢的翻轉之後,會不由自主的觀察周圍是否還有硬幣存在。這裡面,就體現了占卜的行為和思想。

  “未來”總是讓人充滿希望,但是“未來”的不可知也會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神秘和嚮往。人們自然會期望對不可知的未來有一個了解的方式。了解的方式有時候是合乎規律的,有時候是不合乎規律的。不管合不合規律,事實上裡面都是包含着一定的道理,比如, “相面”,很多人都會認為其是不科學的,但是不可否認一個人的性格、經歷、修養等會在一個人的面向、談吐中體現出來。所以在現實中,看相有時候會說的很准。再如《周易》,人們通常把《周易》與占卜聯繫進來,認定《周易》是占卜之書,不過現在大家也已經公認《周易》中所表達的規律性之中,是蘊含著一定的科學思維的,而這樣的一些規律性在古代就會導致“術數”形成。


 

中國傳統的八卦圖。

    八卦圖衍生自中華古代的《河圖》與《洛書》,傳為伏羲所作。  

    狹義的術數,是專指預測吉凶的方術;廣義的術數則泛指在中華文化中用以推算未來、趨吉避凶的各種方術系統。一般說來,諸如天文、曆法、數學、星占、六壬、太乙、奇門、占候、卜筮、命理、相法、堪輿、符咒、擇吉、雜占、養生術、房中術、雜術等都屬於術數的範疇。術數一直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所謂“占卜”,就是術數的一種。

 占卜,即是通過外界事物的動向和變化向非人的靈體探詢想要知道的事物。說的通俗一點就是操作者藉助龜殼、銅錢、竹籤、紙牌或星象等手段和徵兆來推斷未來的吉凶禍福或針對某事尋求信息或解答,由此滿足心理需求的一種包含有一定迷信色彩的手法。一方面,占卜是一種神秘主義,而另一方面,占卜也是各種自然科學經驗的實際應用。占卜所講的吉與凶、禍與福、命運的迕順、行為的得失,實際上是受社會環境因素和主體能動作用決定的,不過是包含着必然性的兩種可能的趨向而已。往往負責掌管占卜大權的巫師們把可能性和偶然性的因素誇大成為了由某種命運安排的必然性趨向,這樣就將占卜蒙上了一層神秘可怖的陰影,使人們面對外在的神祇,感到自己渺小、卑微,甘願聽從神的擺布和命運的安排。事實上,這就是占卜的實質。




1995年殷墟劉家莊出土的甲骨卦畫  

    中國古代的占卜文化源遠流長,原始先民對於自然規律還缺乏充分的認識,比如我們目前所見怪不怪的風、雨、雷、電等自然現象,對於先民來說都是難以解釋的神秘事件。所以人們在與自然世界的交往中,往往就把一些沒有因果聯繫的事象的偶合,視為鬼神所示的徵兆,因而藉由自然界的徵兆來對天象、氣候、狩獵、游牧、去從、是非等等作出判斷,以各種各樣的形式,來求助於冥冥之中的天帝、鬼神的旨意,但自然徵兆並不常見,必須以人為的方式加以考驗,占卜的方法便隨之應運而生。久而久之就產生了利用占具作為中介,以進行人與鬼神之間的意識溝通,通過某種兆象用來預測未來的吉凶禍福,由此,占卜便應運而生了。

  占卜常常被人質疑為是一種迷信行為,但事實上占卜是一種普世文化現象,它幾乎存在於從古代到現在世界所有古老民族的宗教與文化體系中。占卜的方法也是多種多樣,不勝枚舉,有着各種各樣不同的形式。

  世界上的占卜一般可分為中國占卜術和西洋占卜術兩個流派。中國占卜術又有二個流脈,一個是以天干地支為基本符號的“術數”,它起源於中國古代天文學;另一是就以八卦為基本符號的“易經”,它的源頭就是殷商時代的甲骨占卜。

  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就是在世界上的早期占卜之中,採用骨頭來占卜的方法是尤其普遍的。其中的原因比較複雜,而其中最直接的就是因為骨頭本身是和生命密切相關的。我們常說萬物有靈,就傳統的觀點來說,動物也是有靈魂的,孟子曾經說過“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意思就是說君子對於飛禽走獸,見到它們活着,便不忍心見到它們死去;聽到它們哀叫,便不忍心吃它們的肉。所以,君子總是遠離廚房。”

  人們認識到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對動物的敬畏和尊重很早就存在於人們的意識之中。動物宰殺了,利用骨頭來做一種占卜,這個確實是會給人帶來很神秘的感覺。但是中國用骨類來進行占卜還有着自己獨有的特點。這個特點有燒灼的程序,這就是所謂的“熱占卜”。究竟這種占卜是在何時何地產生的,現在還沒有一個最後的結論。但通過研究我們注意到,在商代占卜行為是極為重視的,其占卜程序之嚴密、形式之講究更是任何時代都不能與之相比。如此高度發達和嚴密的占卜制度的背後肯定是有着一個一批批巫史神職人員長期不斷的分工職掌及與其前代各地的考古學文化中占卜文化的相互滲透、吸取、繼承、發展的長期過程,這種習俗無疑是有着長期的歷史背景和淵源的。

  二、甲骨占卜

  現在只要一提及甲骨占卜,人們馬上就會想到商代,但是在中國的早期文明中,甲骨占卜是一個源遠流長的文化現象,它有着更早的來源和更晚的延續,在時間上更是要遠遠超出商代的範圍。

  對於甲、骨占卜的起源以及骨卜、龜卜之間的相互關係,無疑要藉助於考古發現。從目前出土實物資料看,中國較早的卜骨資料,一般都認為是1962年內蒙古巴林左旗富河溝門出土的鹿卜骨,測定其碳十四年代為公元前3510年至前3107年。當然這並不是唯一的,在河南省西南地區淅川下王崗遺址,出土有仰韶文化時期羊肩胛卜骨,雖然沒有整治的痕迹,但是有非常明顯的燒灼特徵,其使用年代在公元前4070年前後。此外,在甘肅省武山傅家門遺址出土有6件卜骨,為羊、豬、牛的肩胛骨,同樣沒有加工的特徵,年代為公元前3800年前後。

  等到了新石器時代晚期的龍山文化與齊家文化中,卜骨出土就比較的常見了,據不完全統計,在河南、山西、山東、河北、遼寧、內蒙古、陝西與甘肅等8個省共有35處遺址出土有原始卜骨,合計有187件。他們多是豬、羊、牛等家畜與野生鹿的肩胛骨,其中大部分屬於齊家文化和不同地區的龍山文化系統。而龍山文化距今約4000─5000年前後,集中位於黃河中、下游地區。根據這些資料,我們可以斷言在整個黃河流域,自上游的齊家文化至中下游的龍山文化中都存在着占卜的習慣,不過這些均是骨卜,都稍加整治或未加整治,形制顯得原始簡陋,與商代相比還是有很大的差異的。

  龍山文化卜骨,出土于山東城子崖遺址,其發掘工作對中國史前考古與古史研究產生了深遠影響,享有中國考古聖地之譽。  

 

    我們發現以骨卜為習俗的民族,多是從事畜牧、狩獵的民族,比如蒙占族就有艾灼羊胛骨進行的占卜習俗,史書稱為“勃焦”或“跋焦”。我們可以作這樣的推想:原始人或在烘烤帶骨的獸肉時,骨頭的炸裂聲和裂紋的大小、長短、橫直等各種現象,引起了當時人們的注意,隨後進行的活動又得到了滿意或不滿意的結果,如戰鬥獲得勝利或失敗,狩獵獲得豐收或一無所獲,於是骨頭炸裂后的各種現象便成了吉祥與否的前兆。經過無數次的觀察實踐,最後形成了專門的骨卜信條。

  我們在後來屬於商族的早期的考古遺址和商代中期遺址中也都發現有大量卜骨。這表明了商族在遷徙的過程中仍然保持着這一古老的占卜習俗,並且在技術上有着較為緩慢的演進。

  由上面看來,商代骨卜的來源是清楚的。這裡於是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上面提到的幾乎均為骨頭,那麼從殷墟早期興盛起來的龜甲占卜的習俗是從何而來的呢?

  雖然沒有明確的關於龜甲占卜的早期考古發現,但是根據考古遺存,以龜甲隨葬的習俗早在史前時代就存在了,類似遺物在公元前5000年前後的裴李崗文化的墓葬遺址中就有出土,如河南舞陽賈湖遺址就出土有龜甲,賈湖遺址是新石器時代早期的一處規模較大的聚落,總面積達55000平方米。在遺址一些墓葬中發現有完整的龜甲,龜甲的腹腔中藏有顏色不同、數量不等的石子,結合其放的位置,有學者認為這在當時是和宗教信仰有關的,也可能就是占卜的工具。

  類似的遺物在年代距今約6800─6300年的半坡文化中也有發現,而在大汶口文化中這種現象更是發達。在隨葬品較為豐富的大汶口文化的大、中型墓中常見有龜甲出土,其中絕大多數龜甲作穿孔或截去一端的加工處理,有些內裝骨針、骨錐或許多石子,大都置於腰間。據研究,這一習俗應當與醫、巫有關。龜甲在當時可能是被看作具有一些通靈功能的靈物,據此有學者判斷,在大汶口文化早期經出現了“龜靈”觀念。而更明顯的是,在山東大汶口文化中,我們看見龜甲裡面有好多小石子,他們出土的位置有時候在腰際,有時候在膝蓋的部位,這與占卜有關的可能性極大。

  從各種考古發現上觀察,山東地區及長江流域實行以龜(或龜器)隨葬的時間多在公元前4000~前3000年間。有學者指出這種文化現象及其所反映的“龜靈”觀念是商代文化中“龜靈”、“龜卜”的淵源。也就是說在新石器時代時期至夏、商時代初期,商人逐步接受了其東方與南方早已存在的龜靈觀念,並從那裡取得神龜(或以政 治勢 力保證的貢品),與先商文化原有的占卜習俗結合而產生了龜卜。

  在古代的占卜中,龜卜和骨卜也許各有淵源,但龜甲作為占卜形式加工和處理可能是來源於對骨卜的模仿。從時間上看,大約在商代後期龜卜才盛行起來,殷墟的考古發掘也證明了中國的龜卜還是從骨卜演化出來的。

  總之,商族是應當是受到它的起源地及其周圍地區固有的較盛的占卜風俗傳統的影響,而逐漸形成了占卜的習慣,後來在商族遷徙、發展的過程中,又不斷吸收和借鑒周邊民族的占卜概念與技術,尤其是商人使占卜與文字結合,把占卜過程與結果書契於占卜的獸骨龜甲之上,形成了商人獨特的甲骨文化,為後世保留了大量的早期文明時代的史料,為中華民族的文化傳承做出了獨特的貢獻。  來源:新浪歷史   作者:任會斌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中國風水師在線立場。)